特斯拉召回操作，让整零关系“桌下的秘密”曝光？

2021年12月3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缺陷产品管理中心发布公告称，日前特斯拉（上海）有限公司根据《缺陷汽车产品召回管理条例》和《缺陷汽车产品召回管理条例实施办法》的要求，向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备案了召回计划。自即日起，召回生产日期在2021年2月4日至2021年10月30日期间的部分国产Model Y电动汽车，共计21599辆。公告中称“召回范围内的部分车辆由于供应商制造原因，前、后转向节强度可能存在不符合设计要求的情况。”事情至此，都在正常的整车企业进行产品召回常见“轨迹”当中运行，然而事关特斯拉，总会起点波澜。

随后，特斯拉在接受某媒体采访时单方面表示，此次召回的原因在于“供应商宁波拓普没有用足够的淬火液对零件进行完全淬火，从而导致零件强度变弱”。

而12月4日上午，拓普集团董事会秘书王明臻就特斯拉召回事件回应媒体询问时表示“关于召回事件，事出突然，公司事先未获得任何信息。公司已着手了解该事项的详细情况并对相应后果做出评估。公司将在周日下午向投资者做出详细说明，敬请耐心等待。”

两天之后，12月6日，拓普集团才发布《拓普集团关于客户召回事件涉及公司产品的说明公告》详细说明了情况原因、应对措施等。

撇开此次缺陷产品召回当中技术性的成因，特斯拉这样一连串单方面公布的“神”操作，一下子把平时藏在桌面下的整车与配套企业之间的关系等一系列问题推到了公众面前。

特斯拉滥用优势地位？

“我国的缺陷汽车产品召回制度已经相对比较成熟。但是像这一次特斯拉把供应商推到前台的举动实属罕见。”邓思成，一位国内头部自主品牌乘用车企业工程师告诉记者，“作为汽车召回的主体，传统车企的确会自己调查（可能存在的）缺陷情况，但一般而言是不会这样主动曝光自己供应商的。因为产品出现需要召回的情况时，其实整车企业也难逃干系，虽然可能问题根源在零部件供应商，但毕竟整车企业是应该对自己的供应链进行监管、审核的。”

“抛开技术细节，有一个问题值得关注，特斯拉似乎在‘滥用’资本市场带给自己的强势地位、形象。”周秋珠，一家底盘系统设计研发企业的经理，她认为特斯拉在资本市场获得了非常多的追捧，包括极高的估值，甚至一度超过多家传统车企巨头之和，“我们能够在资本市场上轻易地观察到，与特斯拉相关的股票成为了一种炒作概念、题材，这些企业因为与特斯拉形成供货关系或间接提供原材料的关系，也同时受到了资本市场的追捧。而这样的现象也成为特斯拉在面对这些企业时‘异常霸气’的底牌。”

此次事件当中的另一方，拓普集团的主营业务为汽车零部件的研发、生产及销售，主要产品包括汽车NVH减震系统、整车声学套组、轻量化底盘系统、智能驾驶系统、热管理系统五大业务板块，主要客户包括国际国内整车厂及创新车企。2016年，拓普集团获得特斯拉定点，成为其供应商，拓普集团因特斯拉概念股价高企，获益良多。据证券公司研报显示，2020年拓普集团来自特斯拉的营收为11亿元，贡献营收占比18%；2021年拓普来自特斯拉的营收为26亿元，贡献营收占比30%。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此次召回事件令拓普集团股价大跌。

整零关系如何发展

“特斯拉的行为方式与传统的整车企业有很大差别，但是从中折射出的整车企业与配套企业之间关系的变化是值得业内深思的。”一位汽车行业研究者告诉记者，“我们以此事件为例分析，可以发现，整零关系有了新的动向。传统整车企业与零部件企业的关系是一类，‘蔚小理’这样的新势力可以归做一类，特斯拉与前两者又完全不同，可以独立算作一类。”

“对零部件配套企业的要求，传统汽车企业与新势力企业之间既有共同点又存在差异。”谭东培是一家专注智能驾驶领域的零部件公司负责人，他从自身经验出发为记者进行了分析：“开发流程和环节双方很多还是相似的。不同的地方集中在这样几个点。新势力车企的节奏更快，从定点到批产，所需要的时间大大缩短。新势力更愿意去尝试新的供应商。有一些零部件企业此前并没有非常大规模的供货经验，但新势力车企认为该企业基础好、合作意愿强，那么就愿意给予这样的企业机会，这一点上，传统车企就要偏沉稳一些。从成本角度来看，新势力企业对于零部件的价格敏感度没有那么高。这一方面是由于新势力企业本身的产量并不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新势力车企普遍盈利周期较长，短期业绩压力对于他们压力不大，却是传统车企的包袱。”

“特斯拉如何对待供应商其实也是有一个变化的过程。”邓思成告诉记者，“特斯拉发展初期，很少有成熟供应商愿意为其供货，因为产量小、有风险、要求高。所以发展初期，特斯拉对待供应商的态度还比较友善，但随着特斯拉的不断‘成功’，以及其国内工厂投产，不少本土供应商蜂拥而至寻求配套，其对待供应商也开始逐渐苛刻起来。”

“之所以将特斯拉单独归为一类，是因为除了定点、配套这样的关系，特斯拉的纵向一体化开发之路走得非常坚决。”上述研究者告诉记者，“特斯拉的车型上有大量自研的软硬件，这在传统OEM-零部件供应商中是很不常见的。”

取长补短 我就成了你

随着电动化、智能化、网联化的发展进程，此次召回事件暴露出的整零关系，未来又会沿着怎样的方向调整，各方看法也不尽相同。

“传统（车企的）整零关系与新势力（车企的）整零关系应该会长期并存。其实我们认为传统的OEM当中也有很多经历历史沉淀而形成的值得借鉴的模板。例如丰田体系，虽然进入门槛非常高，但是丰田在采购的时候保障了零部件供应商的合理利润，这也是世界汽车工业发展的成果。”一家专注汽车传动系统的零部件供应商负责人表示。

“新势力车企对零部件企业的开发能力更关注。传统整车企业可能在提出规格等技术条件之后，就交由零部件企业去生产。但由于新势力车企应用大量的新技术，他们更需要与零部件企业进行联合开发。”邓思成表示。

“在产品早期开发设计阶段就介入，这的确是新势力的一大优势、特色。”谭东培表示，“我们曾经与某新势力整车企业开展合作，这一过程我认为就非常具有代表性。我们双方在研发领域深入合作，共享了很多各自领域内积累的知识，这与传统车企的保守风格有明显差异。我猜想新势力车企如此高的开放度，或许与他们的企业文化有一定关系。”

“行业的发展过程中，不同的模式仅仅是一段时间内的稳态，我个人判断大家还是会相互融合。”周秋珠告诉记者，“也就是不同的模式会相互学习、借鉴其他模式的成功经验，并在自己原有的体系内进行改进。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特斯拉会越来越像传统车企，我们很多自主品牌也会越来越像新势力。”

“我们期待中的整零关系，应该是一种开放、包容、平等的关系，整车企业认为零部件企业是自己的伙伴，而零部件企业在与整车配套的过程中不断成长。”前述研究人士表示，“毕竟此次事件当中出现的疑似‘甩锅’行为会给OEM和零部件企业双方都带来不小的品牌伤害。”